丹青难写是精神。

济南游记·三(下)

  二楼是思想文化成就。文学思想、主要著作、文坛地位、历代评价,不一而足。


  当然了,在我眼里占C位的必然得是老王的《赠曾子固》:“曾子文章众无有,水之江汉星之斗。”

  此时又不得不令人想起子固的《喜似赠黄生序》中“介卿”×28的壮举(乐)

  可以说是极高的评价了。他二人确是知己,从少年便开始的相交贯穿了一生,都在政治上有所作为,都有很高的文化成就,都曾讲学办书院,都是江西抚州人……虽然政见没那么相合,但也从未影响友谊,不因变法而反目,实为熙丰年间一股清流。

  只可惜,介甫没能留下一篇祭文啊。


  脚底板再次隐隐作痛,在栏边长凳上略作休整后,从西边的楼梯下来。仰头回望,刚好看见树枝掩映的“汇波晚照”四字。晴朗黄昏时,想来景致应该不差。


  这次终于找到了南丰祠的大门,读一读介绍,那个戏楼果然跟南丰本人没有半毛钱关系——这不重要。最重要的是,头天喝酒的那个钟亭啊,其实是晏公台。

  蝴蝶:“我是谁,我在哪,我干了什么。”

  我:“想开点,包里还有一瓶泉城小酒。”

  蝴蝶:“怎么地,疯啦?”

  我:“登高远眺,把酒临风,也不失为一种……”

  蝴蝶:“(打断施法)你喝吧。”

  我:“倒也不必。”

  

  踏进南丰祠,先读楹联:北宋一灯传作者,南丰两字属先生。随后便窥见居中端坐的南丰先生塑像。

  其时,柔和灯光从上而落,他却跨越人群看向我。


  这个塑像简直完美还原了我心目中宋代士大夫的形象,儒雅、质朴、简洁,太喜欢了。所以,就算我知道拍像不好,也实在没忍住,把他留下了。

  南丰祠是三座祠堂中唯一置案的,凭吊之人有情可寄,花束有处能容,的确是布置周到,令人感动。


  “江汉星斗”自不必说,反倒是“儒术远追齐稷下,文词近比汉京西”让我多留了一分意,后来才知道,这是苏辙的评价。生前似乎跟新旧党人政见都不融洽,身后却又同时得到了两方大佬的赞誉,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,哈哈,着实有趣。


  趁白天一登超然楼。楼中陈列丰富,远眺意境开阔。

  只是不宜久留。登高凭栏,最惹新愁,却道天凉,哪管春秋。


  第三次从大明湖出来,人已经快散架了。我才20岁啊,区区走几圈湖而已,怎么就累死洒家了呢。

  当机立断,门口的小三轮就很不错,上。

  想起刚来的时候跟出租司机唠嗑,司机大叔很热情,说,外地人吧,来玩的?跟你们讲,这些景点之间都离得很近的,走几步就到了,完全没必要打车。那些个不知道的外地人就喜欢打车,从大明湖打到趵突泉。

  当时的我:乐,一天一个省钱小妙招。

  走了三天的我:对,我就是喜欢打车的外地人。

  

  ……趵突泉,好多人啊。说一句摩肩接踵毫不夸张,真的,跟蝗虫过境似的。

  我抱着最后一束花,在太阳下晒了大半天,边沿都起了皱。俩人在人流中艰难前进,表情是如出一辙的麻木。

  什么泉眼,冒个泡的水有什么好看的,我不在乎,我只想瞬移到李清照纪念堂。


  静治堂中的布景略看一眼,便知是易安和赵明诚琴瑟和鸣的生活展示,权衡取舍,不及细看。又经一番人流裹挟,七拐八拐,才终于到了纪念堂正门。

  进入室内,仰头刹那,我当即就被这雕像的面容震住了:与我曾看过的所有易安画像都不同,不是娴静柔和的面庞,而是一派怒容。两弯柳眉上挑,眉头深锁,唇角绷直,怒气和悲伤快要化成实体,从那汉白玉的眸中冲出来了。

  心怀家国纷乱之痛,饱尝南渡流离之苦,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,即是如此。

  虽然明白是对她词风的总体概括,但我就是无法喜欢、更不会习惯那个深深刻在她身上的“婉约派”标签。“夏商有鉴当深戒,简册汗青今具在”、“不知负国有奸雄,但说成功尊国老”,中朝群公几人能写、几人敢写?“九万里风鹏正举,风休住,蓬州吹取三山去”,此间豪情,恐怕较之李太白也不遑多让!

  ……诗文确实可以编织一个美好的幻梦,可是谁过了江东?


  平生艰难,行踪辗转。深闺女子行于乱世,本就步履维艰,何况还要护着那心血凝结的金石书画——

  “昔萧绎江陵陷没,不惜国亡,而毁裂书画;杨广江都倾覆,不悲身死,而复取图书。岂人性之所著,死生不能忘之欤?”

  一个人,可能完成如故宫南迁一样的工程吗?


  我无法在这样的雕像、这样的目光下多呆一刻钟,只能规规矩矩放下不再娇嫩的花束,转身离开。



评论
热度 ( 13 )

© 叶空山 | Powered by LOFTER